書寫,作為日常行為動作中最常見的一種,始終伴隨著人類的生活起居和文明發展,演變成書法藝術,它不僅承載溝通功能,更在轉化為藝術媒介的過程中,隱藏著古老而復雜的審美邏輯。書法中的書寫,不僅僅是對于最初碑帖的精神再現,同時也是藝術家情感表達后留下的具有特殊質感的痕跡。事實上,書法的特質,是在嚴密的傳統法度中,借助節奏、韻律與筆墨結構,完成一次次精神性的書寫演練與品質升華。
書法史中, 不乏書法大家與書寫的逸事:東晉書法家王羲之,據傳為練好書法,在家中池塘邊搭起書案,每天臨摹古人字帖,洗筆于池中,久而久之池水被染黑,史稱“臨池學書”;唐代書法家顏真卿注重臨碑寫帖,年過六旬時仍然每日練字,以北碑為宗,寫下《多寶塔碑》,《祭侄文稿》等千古佳作。
現實中, 臨摹是在書法嚴格的法度束縛下不斷進行重復模擬運動,目的在于使上肢肌肉群的協作達到再現所臨摹碑帖的原貌,也就是說無論是臨摹者的技術,還是其藝術品質,都進入原創作者的卓越狀態和原碑帖的經典樣本之中。以及一個平行的目的伴隨其中,不斷把法度需求之外的私心去除掉。 此刻,書寫的人成為經典的木偶,卓越的技術主宰著肌肉記憶完成對它的百分百的再現。同時,再現還有卓越的書寫意識,在看不見的意識空間中和模仿者的自我意識完成了融合:一方面不斷在拋棄私心, 另一方面力求無限接近卓越。在紙上留下的痕跡,我們能夠觀察到這種模仿,但是只有書寫者才能意識到卓越帶給他的精神升華。這更像一種轉移:一個書寫者試圖成為另外一個書寫者,從而達到注意力的集中和感受力的純粹。
自我的身體訓練和精神較量在長期的持續中,變成一種行為習慣和慣性思維,一種再現,辨別藝術的能力,它標志著書寫者在技術上和審美上的成熟和完善。同時,一種珍貴的附加能力也隨之獲得,個人態度,藝術家是如何對待藝術的,成為藝術家去除掉法度之外的私心之后, 必須考慮的私人問題。 無疑,沉浸在經典之中并不是一種罪過,是對于美的沉浸體驗。但是,它是有代價的——忘記自己的態度,永遠做卓越的木偶,接受經典對于自己的束縛。 在藝術家王清州的作品中卻不是這樣的。
圖1 藝術家王清州
藝術家王清州的書寫,首先把自己關在一個書房中,持續的時間數周到數月不等,筆耕不輟。在他的描述中,肩,頸,肘,腕,指頭同時控制著毛筆,好像是在以實戰的心態推演著一場軍事行動,他認為創作是一場持久的作戰, 不斷出現的書法作品成為記錄的有效痕跡:藝術家的體力在不斷消耗,卓越控制下的法度標準也在不斷偏離,這種偏離給藝術家王清州的書寫提供了新的節奏:體力的消耗致使法度成為一種意識來遵守,而非一種標準去執行。我們可以理解其作品中的節奏是王清州對于卓越的潛意識無限接近; 同時,藝術家凈化后的情緒也在累積用以填補體力的消耗留下的創造力的需要, 在體力和情緒的此消彼長中,后者會是這場馬拉松運動的受益者,它包含著藝術家個人和卓越意識的綜合體,它也標志著藝術家對于卓越意識的征服,完成對于個人情感的重塑,一種嶄新的情感表達方式是藝術家身體內部的一場勝利,身體的運動和情緒的釋放完美的統一在一起帶來一種新的質感:一種筆墨語言,一種新的點畫方式誕生。
圖2 王清州書象作品《愛》
結語:
在物理世界中,新的節奏和新的質感成就了新的痕跡,它是清晰可見的,也是感同身受的。藝術家為我們提供了一次機會:我們的眼睛和作品交匯時,慣性的經驗和陌生的意象同時刺激觀眾的視覺和感受力,藝術家身上的偏移,此刻也會在我們身上重現。而我們應該如藝術家一樣,不應被經典束縛,并且勇敢接納。
(王祥輝、呂寧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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